01
凌晨三点。
华创集团七十二楼的灯,还亮着大半。
许安揉了揉发酸的眼眶,强迫自己盯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模型。
咖啡已经冷了,喝下去满嘴苦涩,像极了他现在的生活。
他是名校毕业的金融硕士,理论功底扎实,分析能力拔尖。
可进入华创一年,他依旧是投资分析部最底层的助理分析师。
周围的同事,要么是背景深厚,要么是八面玲珑。
而许安,似乎只会埋头做事。
他渴望被认可,尤其是被那个女人认可。
季云晚。
华创最年轻的投资总监,一个以冰冷、强硬和近乎苛刻的专业主义著称的女人。
她从不浪费时间,从不姑息平庸,也从不……正眼看许安。
在季云晚眼中,许安大概和办公室那台总是卡顿的打印机差不多。
有用,但碍眼。
许安知道自己的“空洞”在哪里。
他太想证明自己了。
想向那个远在天边、一手缔造了商业帝国的母亲证明,他不需要她的光环。
也想向季云晚证明,他不是一个只会泡咖啡、订会议室的“幸运儿”。
他有价值。
这次的“晨星计划”,就是他唯一的稻草。
华创近况不佳,股价连跌,急需一笔外部融资来启动这个自救项目。
而季云晚,就是“晨星计划”的总负责人。
她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。
许安也赌上了自己的全部精力。
他连续熬了半个月,把项目计划书里里外外的数据核算了上百遍。
他甚至推演了合作方可能会提出的所有刁钻问题,并准备了三种以上的应对方案。
他做这些,没奢望过升职加薪。
他只是想在季云晚陈述方案时,她那双冰冷的眼眸里,能有万分之一秒的……赞许。
“啪嗒。”
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。
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,清脆,且带着寒意。
许安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猛地站起来,椅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。
季云晚站在他工位前,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,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。
她没看许安,而是看了一眼他凌乱的桌面。
“数据都熟了?”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冷。
“……熟了。季总监。”许安的嗓子有些干哑。
“所有紧急预案?”
“都推演过了。包括对方律师团可能设置的财务陷阱。”
季云晚终于抬眼,目光落在他脸上。
那是一种审视,不带任何感情,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锋利程度。
许安紧张得手心冒汗。
他知道季云晚的规矩,她从不带助理分析师参加A级以上的洽谈。
“明天早上七点。”季云晚开口。
许安愣住。
“楼下等我。你跟我一起去。”
“我?”许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季云晚皱起那双好看的眉,显露出几分不耐。
“我需要一个活动数据库。你的脑子,比电脑快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更冷了几分。
“别给我丢人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,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许安僵在原地,几秒钟后,一股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。
她认可了他的价值。
哪怕只是“活动数据库”的价值。
许安握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肉里。
他不知道,明天他要面对的“合作方”,会是谁。
他更不知道,这场他梦寐以求的“登台”,将是他职业生涯中最盛大的一场……羞辱。
02
清晨六点五十分。
许安站在华创大厦的旋转门外,晨风带着初秋的凉意。
他穿着自己最贵的一套西装,领带打了三遍才算平整。
尽管一夜没睡,他的精神却高度亢奋。
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无声地滑到他面前。
后窗降下,露出季云晚那张毫无瑕疵的侧脸。
“上车。”
许安拉开副驾驶的门,坐了进去。
车内的空气很冷,弥漫着一股清冽的雪松香气。
这是季云晚常用的香水味。
“季总监,早。”
“嗯。”季云晚目视前方,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。
许安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他知道,这个女人正在进入“战斗状态”。
车内只有空调的微弱风声。
许安能感觉到身边传来的低气压。
季云晚在看平板,手指飞快地滑动,翻阅着最后的资料。
她的专注力令人窒息。
许安忍不住侧目。
晨光勾勒出她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。
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,但也完美得不近人情。
她似乎察觉到了许安的目光,猛地转过头。
“看什么?”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许安慌忙移开视线,心脏狂跳。
“许安。”
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。
“在。”
“你知道我们今天要见的对手是谁吗?”
许安摇头。
保密级别太高,他只知道对方是一家新晋的巨鳄——博远资本。
“博远资本。近两年异军突起,行事狠辣,背景成谜。”季云晚的声音凝重。
“尤其是他们的主理人,罗佩兰。一个从不在媒体露面的女人。”
“传闻她吃人不吐骨头,凡是被她盯上的项目,最后都会被连皮带肉吞下。”
许安心里一紧。
季云晚继续道:“晨星计划对华创多重要,你清楚。对我也一样。”
“如果谈崩了,华创资金链断裂,下个月我们就得一起去排队领失业金。”
她这不是在开玩笑。
许安握紧了手里的公文包。
“季总监放心,我准备得很充分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充分。”季云晚冷笑一声,我不需要你充分。”季云晚冷笑一声,“我需要你闭嘴,然后在我需要的时候,报出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据。”
“明白。”
车子驶入金融城核心区,停在了一家顶级酒店的门口。
洽谈地点选在了这里的顶层行政酒廊。
门童拉开车门。
季云晚率先下车,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。
许安抱着沉重的资料,快步跟上。
他太紧张了。
在进入电梯时,他没注意脚下,被地毯的边缘绊了一下。
“砰。”
他手里的保温杯摔了出去,滚烫的咖啡洒了一地。
也溅了几滴在季云晚的西装裤脚上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
季云晚低头,看着自己裤脚上的污渍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许安魂飞魄散。
“对不起!季总监!我……我马上去拿纸巾!”
他慌乱地蹲下,想去擦拭。
“别碰我!”
季云晚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。
她退后一步,仿佛许安是什么病毒。
许安的手僵在半空。
“连路都走不稳,杯子都拿不住。”季云晚的声音恢复了冰冷,但那份轻蔑却刻进了骨子里。
“许安,你确定你不是来给我添乱的?”
周围的服务生投来异样的目光。
许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狼狈地收拾着地上的残局,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。
季云晚没再管他,径直走进电梯,按下了关门键。
她甚至没等他。
许安抓起公文包,冲向下一部电梯。
他冲进电梯,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,领带歪了,头发也乱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。
不能慌。
这是他唯一的机会。
他整理好着装,走出电梯。
顶层酒廊很安静。
季云晚站在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门前,正在整理自己的仪容。
她已经换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职业笑容,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。
看到许安,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。
“记住你的本分。”
她警告道。
“只在我问你时说话。”
“是。”许安低声应道。
季云晚深吸一口气,伸手,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橡木门。
许安跟在她身后,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即将见到那个传说中“吃人不吐骨头”的对手。
然而,当他看清会议桌主位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时,许安傻了。
他彻底僵在了原地。
03
会议室里光线充足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云雾缭绕的城市天际线。
长条形的会议桌旁,已经坐了几个人。
主位上,一个穿着中式盘扣丝绸上衣的女人,正悠然地品着茶。
她气质温婉,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那张脸,许安看了二十多年。
是他的母亲,罗佩兰。
那个传说中“行事狠辣”、行事狠辣”、“背景成谜”的博远资本CEO,竟然是他那个每天早上逼他喝豆浆、晚上催他穿秋裤的妈?
许安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忘了呼吸,忘了思考,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地。
季云晚显然没注意到许安的异样。
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主位的女人身上。
“罗总,久仰大名。”季云晚伸出手,笑容标准而疏离。
罗佩兰放下茶杯,站起身,轻轻握了一下季云晚的指尖。
“季总监,年轻有为。”她的声音很柔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她的目光,扫过了季云晚,落在了她身后那个僵硬得像根木桩的许安身上。
罗佩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,随即又变成了了然的笑意。
“这位是?”
季云晚侧过身,公式化地介绍:
“我的助理,许安。负责数据支持。”
她甚至没提“分析师”的头衔。
许安的喉咙发紧。
他想喊一声“妈”,又想立刻转身逃跑。
罗佩兰只是温和地看着他,点了点头:“许助理,你好。”
许安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季云晚身后的位置坐下。
他打开电脑,手指却在键盘上颤抖。
怎么会是她?
他离家出走,隐姓埋名来华创,就是为了摆脱她的控制。
结果,他拼死拼活要争取的项目,合作方竟然就是她?
那他这半个月的通宵达旦,岂不是一个笑话!
“季总监,我们开始吧。”罗佩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季云晚立刻进入状态。
“罗总,关于‘晨星计划’,我们的诚意……”
双方的交锋瞬间展开。
季云晚不愧是华创的王牌,数据详实,逻辑严密,把一个岌岌可危的项目包装得前景无限。
而罗佩兰,则始终带着那抹温和的笑。
她不急于反驳,总是在季云晚最得意的地方,轻飘飘地提出一个问题。
“季总监提到的市场占有率预期,是基于A股上半年数据。但如果考虑到下半年美联储的加息预期……”
“这个对冲方案听起来不错,但华创目前的负债率,真的能支撑起这个杠杆吗?”
每一个问题,都精准地打在华创的七寸上。
季云晚的额头开始渗出细汗。
她频频回头,向许安索要数据支持。
“B方案的风险压力测试。”
“C方案的现金流回正周期。”
许安强迫自己进入“活动数据库”模式。
“B方案,在极端市场波动下,最大回撤百分之二十三点五。但如果引入期权对冲,可以控制在百分之十五以内。”
“C方案,预估十八个月。但如果博远资本愿意提供百分之十的渠道让利,可以缩短到十四个月。”
他报得又快又准。
罗佩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,眼神里的赞许毫不掩饰。
季云晚却越发焦躁。
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,底牌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。
而她带来的“数据库”,似乎和对方更熟络。
两个小时的拉锯战,双方都有些疲惫。
“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吧。”罗佩兰提议。
季云晚点点头,起身走向休息区,开始和她的法务团队低声商议。
许安瘫在椅子上,感觉自己快虚脱了。
就在这时,一阵温和的脚步声靠近。
许安抬头。
罗佩兰端着一瓶水,走到了他面前。
不是会议室提供的昂贵气泡水,而是一瓶最普通的农夫山泉。
他从小只喝这个牌子的水。
“小安。”罗佩兰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心疼,小安。”罗佩兰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心疼,“看你紧张的,脸都白了。”
她拧开瓶盖,把水递了过去。
“喝点水。”
许安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。
他下意识地接过了水。
这个动作,这个场景,太过自然,也太过……致命。
他猛地意识到,季云晚正站在不远处,冷冷地看着这一幕。
许安拿着那瓶水,像拿着一块烙铁。
季云晚的眼神,从疑惑,到鄙夷,最后变成了彻骨的冰冷。
罗佩兰仿佛没看见,笑了笑,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
许安如坠冰窟。
他试图解释:“季总监,我……”
季云晚走了过来。
她没有看他,而是目视前方,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许安。”
“我最看不起的,就是你这种想一步登天的人。”
许安的血液凝固了。
“不是的,季总监,你误会了,她……她是我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季云晚的声音里充满了嫌恶。
“你的企图心,都写在脸上了。”
“我还在想,博远的罗总为什么会对一个助理的数据那么感兴趣。”
“原来,你早就搭上这条线了。”
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,刮过许安的脸。
“别和这种攀关系的走太近。”
“恶心。”
最后两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两记重锤,砸碎了许安所有的尊严和努力。
他这半个月的拼命,在她眼里,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“攀关系”。
他所有的价值,都被这瓶水给否定了。
许安浑身发冷,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屈辱、愤怒、荒诞……
就在他即将被这股情绪淹没时,口袋里的手机,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他机械地掏出手机。
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“你以为季云晚真的只是在谈合作吗?”
许安瞳孔一缩。
紧接着,第二条信息进来了。
是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。
他下意识地点开了文件。
一阵电流声后,季云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。
那不是会议室的声音,更像是……在她的办公室。
“……必须拿到博远的股权结构。罗佩兰的软肋就是她儿子。”
“把他给我查清楚。我要知道他的一切。”
“一个废物点心而已,正好可以拿来当筹码,逼罗佩兰就范。”
许安的呼吸停滞了。
他猛地抬头,看向那个正用厌恶眼神看着他的高冷女人。
她也在冷冷地回望他,那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已经被利用完、即将被丢弃的工具。
这个会议室,究竟是谁的陷阱?
他手里的这份录音,又是谁发来的?
而那个口中的“废物点心”、“筹码”,不就是……他自己吗?
04
许安的手,在剧烈颤抖。
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愤怒。
一种被欺骗、被利用、被当成傻子耍了的滔天怒火。
“废物点心”,废物点心”,“筹码”。
季云晚那冰冷的声音,还在他耳边回荡。
原来,他引以为傲的“活动数据库”能力,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环。
她早就知道博远的罗总是谁。
她也早就知道罗佩兰的软肋是她儿子。
她甚至,可能早就知道了许安的身份!
她带他来,不是因为他背熟了数据。
她带他来,是把他当成一件活生生的工具,一件用来刺探他母亲、甚至威胁他母亲的“筹码”!
而他,许安,还像个白痴一样,为了她一句“别给我丢人”而沾沾自喜。
他为了这个女人的认可,熬了半个月的夜。
而这个女人,从头到尾,都在利用他的“渴望”。
至于刚才那句“别和这种攀关系的走太近”……
许安忽然笑出了声。
那不是误会。
那根本就是一句精心设计的、用来撇清关系的台词!
如果他没有收到这条录音,他是不是还沉浸在被误解的屈辱中?
是不是还会为了向她“证明清白”而做出更多蠢事?
“恶心?”
许安低声重复着这个词。
是啊,真恶心。
“休息时间到。”罗佩兰的声音传来。
季云晚收回了鄙夷的目光,重新坐直,恢复了那副专业精英的模样。
“罗总,我想,关于B方案,我们还有深入探讨的必要。”
她胜券在握。
她以为她拿捏住了罗佩兰的“软肋”。
她以为她也拿捏住了许安这个“急于攀关系”的助理。
她准备摊牌了。
“B方案,”季云晚看向许安,眼神冰冷而充满了命令的意味,B方案,”季云晚看向许安,眼神冰冷而充满了命令的意味,“关于风险对冲的数据模型,你再详细阐述一遍。”
她要许安开口。
她要他当着他母亲的面,亲口说出那些对博远不利的推测数据。
她要用这种方式,告诉罗佩兰:你儿子在我手里。
许安慢慢地抬起头。
他脸上的慌乱、屈辱、紧张,全都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漠然。
他站了起来。
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。
季云晚皱了皱眉,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。
“许安,坐下。我让你阐述数据。”
许安没有理她。
他解开了西装的第二颗扣子,仿佛卸下了某种束缚。
他直视着会议桌主位的罗佩兰。
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,也正带着一丝探究,看着他。
许安深吸一口气。
“妈。”
他开口了。
声音不大,却像一颗炸雷,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轰然炸响。
罗佩兰的助理团队,集体石化。
季云晚的法务团队,目瞪口呆。
季云晚本人,她脸上的职业笑容,瞬间卡住了。
她握着钢笔的手猛地一抖,在昂贵的合同文件上划出了一道刺眼的墨痕。
“你……你叫她什么?”季云晚的声音变了调。
许安没有看她。
他只是看着罗佩兰,那个给了他生命,也给了他最大压力的女人。
“这份B方案的数据,”许安的声音清晰而沉稳,这份B方案的数据,”许安的声音清晰而沉稳,“是基于对博远资本内部运营成本的恶意揣测,和对其核心资产的非法估值。”
“我认为,这不叫合作,这叫商业间谍。”
全场死寂。
季云晚的脸,从震惊,变成了惨白。
“许安!你疯了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!”她厉声喝道。
“我很清楚。”许安转过头,第一次,用平等的、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,看向季云晚。
“季总监,您刚才那句‘别攀关系’,说得真好。”
“我也觉得,用别人的儿子当筹码,来逼迫对方就范的手段……”
“很恶心。”
季云晚猛地站了起来,椅子被带得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她指着许安,气得浑身发抖。
她全明白了。
许安知道了。
她的计划,她所有的后手,在许安那声“妈”之后,全部成了泡影!
她不是在利用一个“废物点心”。
她是在当着博远资本继承人的面,班门弄斧!
罗佩兰笑了。
她优雅地鼓了鼓掌。
“小安,终于不装了?”
她看向脸色惨白的季云晚。
“季总监,我儿子说的对。B方案,我们不谈了。”
“或者说,这场洽谈,到此为止。”
罗佩兰站起身,准备离席。
“等等。”许安开口。
罗佩兰停下脚步。
许安走到季云晚面前,这个比他高半头、此刻却狼狈不堪的女人。
“季总监,你煞费苦心想知道的博远股权结构,不用查了。”
“我背得下来。”
“博远资本,罗佩兰女士持股百分之五十一,基金会代持百分之三十。”
他顿了顿,直视着季云晚那双剧烈收缩的瞳孔。
“剩下的百分之十九,在我名下。”
“你要现在听我背完吗?”
季云晚的身体晃了晃。
她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她引以为傲的算计,在绝对的实力面前,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而戳穿这个笑话的,正是她最看不起的,那个连杯子都拿不稳的“小助理”。
05
洽谈彻底崩盘。
罗佩兰带着她的团队,看都没看季云晚一眼,径直离开了会议室。
经过许安身边时,她只留下两个字。
“回家。”
会议室里,死一般沉寂。
华创的团队面面相觑,大气不敢出。
季云晚还僵在原地,脸上一阵红,一阵白。
羞耻、愤怒、挫败,还有一丝……恐惧。
她惹了不该惹的人。
许安整理好自己的电脑和文件,放进公文包。
他做完这一切,才抬头看向季云晚。
“季总监,还有事吗?”
“如果没事,我先下班了。”
他的语气,平静得就像在说“咖啡泡好了”。
“你站住!”
季云晚的声音嘶哑,带着崩溃的边缘。
“许安!你敢耍我!”
许安拉上公文包的拉链,转过身。
“耍你?”他笑了,耍你?”他笑了,“季总监,从头到尾,耍我的人,是你。”
“你利用我,调查我,把我当成威胁我母亲的工具。”
“我只是在自保而已。”
“你……”季云晚气血上涌,扬手就想打过去。
许安没有躲。
他的眼神太冷了,冷得让季云晚的手僵在了半空。
这个昨天还对她毕恭毕敬、唯唯诺诺的助理,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不,他不是变了。
他只是收起了伪装。
“那份录音,”许安淡淡地说,那份录音,”许安淡淡地说,“你办公室的录音,你想听听吗?”
季云晚的瞳孔猛地放大。
录音?
她立刻想到了那通安排人去查许安的电话。
她的办公室……有窃听器?
是谁?
“你到底是谁?”季云晚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。
“我?”许安拉开了会议室的门,我?”许安拉开了会议室的门,“我只是许安。”
“一个被你当成‘废物点心’的筹码。”
他走了出去,留下季云晚一个人,在巨大的屈辱和恐惧中摇摇欲坠。
她完了。
……
许安回到家时,罗佩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没有了会议室里的威严,她又变回了那个会唠叨的母亲。
“坐。”
许安在她对面坐下。
“长本事了,小安。”罗佩兰给他倒了杯茶,长本事了,小安。”罗佩兰给他倒了杯茶,“学会跟你妈演戏了?”
许安低头:“我只是想自己闯闯。”
“闯闯?”罗佩兰冷笑,闯闯?”罗佩兰冷笑,“闯到你妈的对家公司,去当卧底?”
“我不知道华创是你的对家!”许安辩解,我不知道华创是你的对家!”许安辩解,“我以为华创……”
“你以为华创是个快倒闭的破公司,正好给你练手?”
罗佩兰叹了口气。
“你啊,还是太嫩了。”
“妈,你和华创,到底怎么回事?”许安问道。
“不是我要动华创。”罗佩兰端起茶,不是我要动华创。”罗佩兰端起茶,“是有人在逼华创死。”
许安一愣。
罗佩兰继续道:“华创内部,早就烂了。有人想趁着这次‘晨星计划’失败,彻底做空华创的股价,然后用白菜价收购。”
“博远资本,只是被他们推到明面上的‘恶人’。”
许安想到了什么。
“那个给季云晚设局的人?”
“对。”罗佩兰点头,对。”罗佩兰点头,“季云晚是个很能干的女人,可惜,太傲,也太急了。”
“她以为我是她的敌人,拼了命地想从我这撕块肉。”
“殊不知,真正的刀子,在她背后。”
许安心里一沉:“是谁?”
“华创集团,副总裁,汪兆明。”
许安想起来了。
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副总,季云晚的直属上司。
“那条录音……是汪兆明发给我的?”许安不敢相信。
“不然呢?”罗佩兰看了他一眼,不然呢?”罗佩兰看了他一眼,“你以为你妈有本事在季云晚的办公室装窃听器?”
“汪兆明想借我的手,除掉季云晚。然后,再利用洽谈失败,逼宫董事会。”
“季云晚一倒,晨星计划彻底破产,股价暴跌,他就可以联合外部资金,一举拿下华创。”
许安倒吸一口凉气。
好一招一石二鸟,借刀杀人。
“那季云晚……”许安突然有些同情那个高傲的女人了。
她拼尽全力想拯救公司,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棋盘上的弃子。
“她现在应该很难受吧。”许安喃喃道。
“活该。”罗佩兰毫不留情,活该。”罗佩兰毫不留情,“商场如战场,心慈手软,还用那么脏的手段,她不死谁死?”
许安沉默了。
他想起了季云晚那双冰冷的眼睛。
她确实可恨,但也……可悲。
“妈。”许安抬起头,妈。”许安抬起头,“我不想华创就这么倒了。”
罗佩兰挑眉:“哦?为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在那里待了一年。”许安低声说,我……我在那里待了一年。”许安低声说,“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,认真做事的人。他们不该给汪兆明那样的野心家陪葬。”
“而且,我欣赏季云晚的专业能力。她只是……用错了方法。”
罗佩兰盯着儿子看了很久。
“妇人之仁。”她评价道。
“但,”她话锋一转,但,”她话锋一转,“华创确实是个不错的壳子。如果能清理干净,博远拿下,也不亏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华创的临时董事会,三天后开。汪兆明会当众弹劾季云晚。”
罗佩兰笑了笑。
“小安,想救她,救华创?”
“三天时间,给我做一份真正的,能让博远满意的‘晨星计划’。”
“不是B方案,也不是A方案。”
“我要一份,C方案。”
许安的血液,重新沸腾了起来。
“我一个人?”
“不然呢?难道要你妈帮你写作业?”
罗佩兰站起身。
“别让我失望。博远的继承人,可不能是个光会喊‘妈’的废物点心。”
06
三天时间,不眠不休。
许安把自己关在书房,调动了他所有的知识储备。
他不再是那个仰望季云晚的小助理,也不是罗佩兰羽翼下的富二代。
他是一个真正的操盘手。
他要做的,不是一份讨好博远的收购计划。
而是一份,能让华创起死回生,也能让博远看到共赢未来的……合并方案。
他利用在华创底层一年的观察,摸清了这家公司所有臃肿的部门和低效的流程。
他也利用自己对博远资本的了解,找到了双方最契合的业务爆发点。
这不是拯救。
这是一次刮骨疗毒后的重生。
……
三天后,华创集团总部,最高层董事会议室。
气氛压抑。
所有董事全部到齐。
副总裁汪兆明坐在主位旁边,满面春风。
季云晚坐在最末尾的位置,面色憔悴,双眼布满血丝。
这三天,她经历了地狱般的煎熬。
公司内部对她洽谈失败的指责,汪兆明的落井下石,还有董事会的压力。
她那身引以为傲的盔甲,已经寸寸碎裂。
“各位董事。”汪兆明清了清嗓子,各位董事。”汪兆明清了清嗓子,“关于投资总监季云晚,在‘晨星计划’洽谈中,严重失职,导致博远资本终止合作一事,大家怎么看?”
“这是重大事故!必须严肃处理!”
“我同意!季云晚必须引咎辞职!”
汪兆明的人,纷纷发难。
季云晚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掐进了肉里。
她无力反驳。
“季总监,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汪兆明假惺惺地问道。
季云晚抬起头,眼中只剩一片死寂。
“我……接受董事会的任何决定。”
“很好。”汪兆明得意地笑了。
“那么我提议,免去季云晚……”
“我反对。”
一个清朗的声音,从会议室门口传来。
大门被推开。
许安穿着一身挺拔的定制西装,走了进来。
在他身后,是他的母亲,罗佩兰。
以及博远资本的整个法务和精算团队。
全场哗然!
汪兆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:“罗……罗总?许安?你们怎么会来!”
“汪副总。”罗佩兰微笑着,气场全开,汪副总。”罗佩兰微笑着,气场全开,“作为华创未来的最大股东,我为什么不能来?”
汪兆明一惊:“最大股东?这不可能!你收购失败了!”
“哦?”罗佩兰示意了一下。
许安走上前,将一份文件,扔在了会议桌上。
“汪副总,你勾结外部基金,做空华创股价,试图恶意收购的证据,都在这里。”
“这是你和那家‘黑山基金’的秘密协议。”
汪兆明脸色瞬间惨白!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这是伪造的!”
“是不是伪造,经侦的人会告诉你。”许安冷冷道。
“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来……”
许安看向所有董事。
“因为博远资本,与华创集团,正式达成了‘晨星C计划’战略合并意向。”
“博远将注资五十亿,全面激活晨星计划。”
“而我,”许安看向汪兆明,而我,”许安看向汪兆明,“将作为博远方的代表,出任华创集团……新任CEO。”
汪兆明瘫倒在椅子上。
他全明白了。
那条录音,不是他发给许安的。
是许安,或者说罗佩兰,反过来算计了他!
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
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!
季云晚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安。
他站在会议室的中央,侃侃而谈。
说着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战略,说着她没有勇气实施的改革。
他沉稳、老练、锋芒毕露。
这还是那个连杯子都拿不稳的小助理吗?
她忽然想起三天前,在会议室里,许安对她说的那句话。
“我背得下来。”
原来,他真的什么都知道。
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。
一个,能把他自己,和华创,一起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时机。
而她季云晚,从头到尾,都只是他剧本里,那个愚蠢又自大的“反派”。
07
董事会开得很快。
结局毫无悬念。
汪兆明及其党羽被当场控制,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。
罗佩兰的注资,像一场及时雨,挽救了濒临崩溃的华创。
而许安,凭借那份无可挑剔的“C方案”,和博远继承人的双重身份,毫无争议地接管了这家公司。
季云晚坐在原位,没有动。
她像一个局外人,看着这场翻天覆地的权力更迭。
直到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,许安才走到了她面前。
“季总监。”
季云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。
她抬起头,眼神复杂。
有羞愧,有不甘,也有一丝……解脱。
“许总。”她站起身,声音干涩。
“你赢了。”
许安摇了摇头:“这不是输赢。我只是,不想让这家公司死在内耗里。”
“那份录音……”季云晚还是问出了口,那份录音……”季云晚还是问出了口,“是你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许安很坦诚,不是。”许安很坦诚,“是汪兆明。他想借我的手除掉你。”
“只不过,我没有按他的剧本演。”
季云晚惨然一笑。
“原来,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。”
她自嘲道:“我处心积虑地想利用你,结果,却被所有人玩弄于股掌。”
她向许安鞠了一躬。
“对不起。”
这一声道歉,是为她的利用,也为她的傲慢。
“还有……谢谢你。”
谢谢他,没有在她最狼狈的时候,再踩上一脚。
谢谢他,保住了华创。
“C方案我看过了。”季云晚抬起头,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。
“很完美。但执行起来,难度很大。”
“你一个人,忙不过来。”
许安笑了。
“所以,季总监,有兴趣……继续留下来吗?”
季云晚愣住。
“我?”
“我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,业务能力无可挑剔的COO(首席运营官)。”许安向她伸出手。
“你曾经利用我,我也曾羞辱过你。我们算扯平了。”
“现在,我需要你的专业。华创也需要。”
季云晚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。
干净,温暖,有力。
她犹豫了几秒钟,然后,用力握了上去。
“许总,合作愉快。”
……
一个月后。
还是那间顶层会议室。
“晨星C计划”的启动会,正在进行。
许安坐在主位,罗佩兰坐在他身旁,一脸欣慰。
季云晚作为COO,正在做陈述。
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白色套裙,长发扎成了高马尾。
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阴郁,她的脸上,是久违的神采飞扬。
她的专业能力,在许安的全力支持下,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。
中场休息。
许安站起身,走向茶水间。
季云晚也跟了过来。
“许总,刚才的数据……”
“叫我许安就行。”许安打断她。
季云晚的脸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。
“好……许安。”
许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,拧开,递给了她。
还是那个牌子。
季云晚看着那瓶水,愣住了。
同样的场景,同样的人。
只是,递水和接水的人,对调了过来。
她接过了水,低声道:
“谢谢。”
“季总监。”许安靠在吧台上,看着窗外的蓝天。
“我们重新开始谈吧。”
“这一次,是平等的合作。”
季云晚握紧了手里的水瓶,瓶身传来微凉的温度。
她侧过头,看着许安的侧脸。
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脸庞上,自信,而耀眼。
她笑了。
这一次,不再是职业化的假笑,而是发自内心的,冰山消融。
“好。”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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