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0年代。
为了让我弟上大学,丈夫新丧一个月,我爸妈就逼我嫁给了村里那个养猪的。
本以为从此就得与那扫不完的猪粪为伍,还会因为寡妇再嫁的身份被嫌弃。
没想到,却不知不觉成了全村女人羡慕的对象。
……
“康平啊,是我和你爸不好,是我和你爸对不住你,挣不来钱,你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,都没办法供你。是我们不好啊。”
我妈边抹着泪边念叨。
我爸坐在一旁闷头抽旱烟。
我弟付康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道:“爸,妈,你们别这样。你们把我供到上高中……”
儿啊,妈知道你心里一定渴望着上学。赶紧的,快去求求你姐,给她磕个头,求她帮你这一次。
我心里原本那点怜悯,瞬间就化为乌有。
康付平考上了大学,成了这山沟里的一只金凤凰。
可惜这些年,家里为了供他读书,穷得锅都快盖不上了。亲戚邻居能借的借的,能凑的凑的,全都用尽了。
前两天,家里能跑的地方都跑遍了。
这次,真是砸锅卖铁都凑不出学费了。
于是,家里的希望又落到了我的身上?
我静静地等待着弟弟的回应。
他似乎愣了愣,猛地从小矮凳上站起身:“妈,你说什么呢!这事儿跟姐有什么关系?”
我妈拼命给他使眼色。
见弟弟不为所动,我妈干脆哭了起来:“嘉嘉,你就帮你弟一把吧。他要是考上大学,将来发达了,难道会忘了你的恩情?嘉嘉,那庞家人虽然年纪大了,可也不介意你是刚丧夫的寡妇……况且养猪的,家里肉多着呢……”
我懒得听他们的戏码,揉了揉额头,准备起身离开。
哪想到,弟弟却哭红了眼,对妈吼道:“妈,你说啥话呢!姐刚回家,你别逼她了。我想好了,我不去读了,过几天就跟人去城里打工,想先挣钱,再读书。”
我身体一顿,又坐回了椅子。
我妈哭着说:“我也没办法啊,她是个守寡的,长期住娘家也不得劲。好不容易有家里人不嫌弃她,给了高彩礼,你又正好要上学……”
“妈,别说了,别说了!我绝不会让姐嫁人的,我要自己挣钱。这种事,你们不用操心了。”弟弟通红着眼睛冲妈妈吼了几句。
我心里顿时一暖。
弟弟转身对我说:“姐,别听爸妈的,快去休息吧,天都晚了。”
我点了点头,默默出门。
没几分钟,弟弟追了出来。
“姐,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,她就是头脑糊涂,心里其实还是疼你的。你……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弟弟忐忑地望着我,小心翼翼地替妈解围。
我轻轻点了点头,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爸爸早些年干活时伤了腿,结果借了高利贷去看病。
这些年,借的钱一直拖着没还,利息滚雪球似的,最后竟然积攒到了好几千块。
三个月前,那欠钱的人竟然带着一帮混混冲进了我家门口,嚣张地威胁说,再拖下去就别怪他们不客气。
那晚,我妈哭得一宿未眠,我爸也闷闷不乐地叹息着。
第二天,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把我许配给了隔壁村那个家财万贯的周家大儿子。
可这个男人却病得厉害,已经折磨了多年,一条腿仿佛已经迈进了棺材。
我被迫嫁过去,就是为了给他冲喜。
没错,就是那种冲喜。
周家给了我两千块的彩礼,刚好补上了家里的债务。
幸好周家人还算懂事,承诺如果冲喜不灵,那彩礼不让我们再承担责任。
匆匆嫁入周家,服侍那个濒临死亡的男人。
两个月后,那男人终于在一个夜里撒手人寰,我一下子成了寡妇。
办完丧事,周家人心生愧疚,或许也听说了什么寡嫂与小叔子的风言风语,害怕我会对他们的小儿子图谋不轨,便慷慨给了我五百块,叫我回娘家去。
如今,我刚回娘家住了不到一个月,妈妈又开始急着把我嫁出去。
这回的对象是村里养猪的庞建业。
他从小带着厄运,刚出生便害死了母亲,十三岁时父亲也去世了,家中只剩他一人,后来参了军。
村里人都说他是个天煞孤星。
服役几年后,他回村开了个养猪场。
赚不赚钱没人知道,但他每天都脏兮兮的,身上还带着股戾气,看着让人心生畏惧。
村里的姑娘见了他总是绕道走。
可他说,他能给我五千块彩礼,这些钱足够供我弟弟完成大学学业。
我叹了口气,轻轻翻了个身。
第二天一早,我换上新衣,描了眉毛。
正出门时,弟弟碰上我,关切地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。
我没理他。
见我妈向我走来,表情有些冷淡,我犹豫了一下,懒懒地吐出一句:“妈,我答应见庞家的那个人了。”
妈妈愣了好一会儿,随后脸上绽开笑容,连忙应道:“哎呀哎呀,好,好!我这就去找媒婆。嘉嘉,你早该想开了。”
弟弟惊讶地抓住我的手,急呼:“姐,你别乱说!我跟你说了,你不要嫁!我不念了!”
妈妈怒瞪弟弟:“胡说八道,赶紧一边去。嘉嘉,妈锅里有鸡蛋,你快去吃了。”我嘴角微微扬起,按照指示迈步走进厨房。
桌上那颗鸡蛋显然是属于我的,尽管刚开始我还不敢肯定,但现在,它绝对是我的了。
弟弟紧随其后进屋,低声嘀咕:“姐……你别听妈的话……她那个……”
我打断他的担忧,淡淡道:“这事跟你无关,我只是觉得,自己该找个归宿了。”
“姐……”他想说什么,我挥手制止:“够了,我的生活,我说了算。”
庞建业已过二十五,显然也急于成婚。媒婆传话,第二天便有人上门看相。
我并不惊讶。
从我下定决心那刻起,早已做好心理准备。
庞建业高大挺拔,我站在那里几乎要仰望他。
于是我偷偷往后退了几步,终于对他点头,含笑示意。
他冷冷地扫视我一眼,脸上无甚表情。在媒婆的极力推波助澜下,仅勉强挤出一个僵硬又别扭的笑容。
最热情的还是我妈,不停给我们端蜜水,递食物,话题不断地找上门来。
庞建业依旧神色淡然,我也不屑去讨好,气氛顿时静得让人尴尬。
媒婆笑着打破僵局:“嘉嘉,要不你带建业出去转转?”
我微笑着点头。
庞建业也没有拒绝。
我们沿着村后的羊肠小径走着,总比去村中被众人围观要自在得多。
他一言不发,我也不知道该说啥,沉默让空气凝重。
我揉了揉鼻尖,想单靠沉默不成,于是率先开口:“媒婆应该跟你提过,我是个寡妇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不介意?”我直言不讳,“村里还有不少人说我命硬,说我那个前夫本是半死不活,偏偏被我克死了。”
我细细说明。
毕竟,现在说清楚,总比以后被闲言碎语伤害要好。
“我介意早不会站在这里。”庞建业的脸上难以看透的神色,让我有些意外。
谣言满天飞,听的人多了,不信的也会动摇。
这男人倒是镇定,不慌不忙。
“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的事,若拢统述说也没意思。我想重点告诉你,我很忙,嫁过来后,家里大小事务,基本得靠你撑起大半边天。”
除了种地,家务琐事我不怕。
我抿了抿嘴,直截了当问:“只要不是盯着我顾家,倒没什么大碍吧?”“不过我要是负责照顾家里,就没法出去工作了。”
庞建业非常懂事地说:“我每个月会给你生活费,还会留一部分当你自己的零花钱。”
我眼里闪过一道光,心想,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。
“那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?”我试探着问。
庞建业皱了皱眉,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犹豫地说:“就是顾好家,给我做饭……还有,得给我生孩子。就这些了。”
“就这些?”我的心微微一紧。
这些难道不是现在结婚的标配吗?一个男人却说得这么郑重,莫非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?
“没错,就这些。”庞建业坚定地点头。
我这才松了口气。
看来不会每天扫一屋子的猪粪,也不用每天帮他喂猪了。
这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……不对,是亲事了。
“我对你没什么意见,如果你没问题,那我也没问题。”我绕了个口,但觉得应该表达得够清楚了吧?
果然,庞建业点了点头。
眼看着小路不知不觉到了尽头,我们转身往回走。
昨天下过雨,平整的小路还算好走,但那些低洼地带积着水,鞋底沾满泥巴,一不小心就滑倒。
我一个没看稳,差点摔了个趴窝。
庞建业反应极快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将我拉了起来。
我心想:这不是老鹰叼小鸡吗?
“你没事吧?昨儿下雨,路滑,走路得注意安全。”他一本正经地叮嘱。
我本来打算用个姿势扑进他怀里,好来个投怀送抱,可此刻却尴尬得说不出话。
起初我听信了传言,对庞建业没什么感觉。毕竟谁愿意结个大概率会打老婆的男人,还穷得连个帮手都没有?
但见了真人,观察他的举动,完全反了。加上他家境也不错,再加上我弟还要读书,这些条件放眼望去,他无疑是我最好的选择。
他也不像村里那些只会盯着漂亮女人看的男人。既然山不来,我就主动去吧……
算了,既然这样,就随缘吧。
回程的路上,我所有想象中的浪漫情怀都被他那一拽给打散了,我低着头默默往前走。
我不想找话题,他更是一言不发。
我心里暗自嘀咕,这事儿怕是没戏了。这男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,可他的行动却无情地揭示了心底的抗拒。
看着这一幕,我的心渐渐凉了下来。
再美味的佳肴,换了他人的饭桌,也难让我动心。
媒婆和庞建业一走,我妈急急忙忙地追问我:“怎么样?人家看上你了没有?”
我无奈摊手:“我怎么知道?大概率是没戏了。”
母亲嘴角抽搐了几秒,终于冷冷地咕哝:“真是个废物。”
我没心思搭理她。
“姐,你别为我这么操心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弟弟郑重地对我鞠了一躬。
毕竟是骨肉相连的亲弟,我摆摆手:“我可没为你,别啰嗦得跟女人似的。”
三天后,媒婆带来了好消息,庞建业看中了我,答应结婚。
我妈高兴得几乎忘了方向,这毕竟是五千块的彩礼。
我心中嘲弄:他们家这女儿赚得挺值,卖了一次又一次,都快靠嫁女儿发财了,真是讽刺。
眼看弟弟开学在即,母亲一挥手,催我三天内去庞建业家。
“嘉嘉,毕竟你是二婚,前夫又刚去世,咱们那酒席就省了吧,免得人说闲话。”
我挑了挑眉:“既然这么急着嫁人,你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?”
我妈被我噎得脸色铁青。
爸爸依旧在旁边打圆场:“好了好了,别吵了。”
我没再看他们一眼,转身进了房。
从小就明白他们对我不待见,如今看到这张嘴脸,心更是凉了半截。
唯一让我感到丝丝安慰的,是弟弟还是懂事的一个。
可生活却毫不留情,狠狠地给了我耳光。
第二天一大早,家里没人影。
我独自一人做了饭,吃完后把那点破零碎的东西收拾整齐。
中午时分,妈领着弟弟回来,拎着大包小包,弟弟身上的新衣裳款式时髦又质地上乘。
弟弟见到我,目光却不敢直视。
我眉头紧锁,质问道:“你们去买衣服了?”
我妈笑容满面地说:“是啊,你弟马上要去大学了,得准备几套新衣服,不然去了学校谁还敢看他一眼?”
我弟拉了拉我妈的袖子,脸都涨红了,“妈,不要这么说了。”
说完,他带着几分讨好的神情,将一个袋子递到我手里:“姐,这给你。”
我淡然接过袋子,掏出里面的东西一看。
是一套红色的衣服,倒也颇为应景。
可我用两根指尖捻起其中一件衣裳,在空气中晃了晃:“这真是给我的?”
“没错啊,你弟说你明天就嫁人了,得买件体面的衣服。他千挑万选,才买到这件,不赖吧?快去试试呗。”
夏天的衣服本该轻薄透气,即便买贵一点,相比那彩礼钱根本算不了什么。
但这件准备给我穿的衣服,明显廉价得让人心疼,就像是仓促拼凑的破布。
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,档次天壤之别。
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。
我妈却还不停催促我去试衣服,嘴里还不停地吹嘘我弟:“你看看你弟,对你多好?你要多疼爱他一点,他发达了,什么时候能忘了你?别忘了,无论你嫁给谁,娘家总得撑得住才行。”
我侧头望着我弟。
他眼中流露出坚定的认同。
再看看他身上的讲究打扮,手提一大堆包裹……
几日前他说得那些动人肺腑的话,与如今的态度形成鲜明反差。
我闭上眼睛,脑海清明透彻。
“姐,别急躁,妈说的都是为你好。你放心,大学毕业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,一定会报答你的。”
看着他那虚假的笑容,我第一次觉得笑容是如此做作。
我将手中衣服重重扔到一边,伸手指向我妈:“彩礼钱呢?”
我妈一下子惊慌失措:“你干什么?彩礼跟你有啥关系?不是说好了嘛,婚礼成了,彩礼给你弟当学费用。你现在又想翻脸?”
她满脸警惕地盯着我。
我弟护着她,往后退了几步。
我冷笑一声:“我什么时候说过彩礼给他当学费?哪天哪时哪地说过这话?我从头到尾没说过。你们把我卖出去一次不够,还想第二次?想让我嫁人,就把彩礼全都拿出来!”
母亲将手中的东西狠狠摔在桌上,随即抓起旁边的烧火棍,猛地朝我挥来。
我急忙闪身躲到弟弟身后,既要防备母亲的攻击,又得防着弟弟突然袭击。
“妈,这是什么意思?你们不但想把女儿卖出去,还要逼我嫁人?”我怒声质问。
母亲口中不断冒出刺耳的话,熟悉得让我心如止水,早已听腻。
“妈,不管你说什么,我告诉你,彩礼不给我,我绝不肯嫁。你让我滚出去?好,我就去死给你们看!到时候,村里人怎么议论,我都不在乎。反倒是你们,还要脸吗?”
母亲追了我好一阵子,终于气喘吁吁放弃。我也累了,跌坐在门口,看着路人来往,准备大声嚎叫几声。
弟弟却一本正经地开口:“姐,你别再气妈了。你看看,你把妈气成什么样,她和爸年纪都不小了,受不了折腾。”
我猛地抬头,看着他,似乎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个弟弟。
他接着说:“姐,这彩礼一直都是男方给女家的,哪有女儿自己要彩礼的道理?”
我冷笑:“呵,你这会儿终于不装了?”
弟弟急忙辩解:“我没装,姐,我真的是为你好。妈说了,你帮我这回,我会记一辈子的,将来我过得好,怎么可能少了你?你嫁的那个养猪的,能拿出这么多彩礼算不错了,可他也就那样,年纪大,家里没人帮忙,今后的日子不好过。你不靠我还能靠谁?”
我笑得苦涩:“你知道我难,还敢拿走我的彩礼?真是眼瞎,早把你当作好弟弟了。”
弟弟脸色一沉:“姐,你这么说伤感情了。我没拿你的钱,都是爸妈给的。”
果然是个上了大学的文化人啊!
这时爸爸回来,看到家里吵成这样,连问都没问,直接说:“嘉嘉,你这是闹什么呢?不是早说好了嘛?彩礼拿去当你弟的学费了,现在还闹什么?顶多当你弟借你的,以后他还给你就是了。”
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家庭,我还能心软,告诉自己父母有苦衷,自己是家里一员,应该分担责任。这一回,我彻底寒了心。
“爸,妈,别再这样偏心了。我也是你们的女儿,为什么非得把我卖给他读书?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?”
“凭什么?他是咱们付家的继承人,还带把儿呢。”我爸的话重重地落下,像锤子砸进心坎。
我冷笑,真当付家是哪个皇宫,遵照继承人名单过家家?
这会儿,我妈又“嗷”地扑上来,怒声道:“我打死你这个翻脸不认人的死丫头,帮帮你弟弟算错了吗?你这白眼狼,我真是看错你了。”
“那我困难的时候,你们又有谁来帮过我?”我嗓子哽咽。
当初我嫁进周家,面对那个身患重病的男人,谁对我投过一丝怜悯?
当我夜夜守着那副冰冷渐渐僵硬的身体,战战兢兢地活在随时会见他死去的阴影里,有谁牵我一把?
“还敢跟你妈顶嘴?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。康平,给我拽住这没良心的女人。”
我爸握着屋角的扁担,眼神阴沉。
我弟弟也快步向我逼近。
我心跳如鼓,毫不犹豫地冲进厨房,抓起一把刀,直直冲回院子,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他们:“来啊,我倒要看看,是你们的拳头厉害,还是我的刀锋更硬。”
软的怕硬的,硬的怕凶的。
三个人纷纷止步,空气一瞬间凝固。
我大口喘气,声音嘶哑:“彩礼到底给不给?不给我就不嫁,你们自己去退婚退彩礼。”
妈妈的气势稍微退了几分:“你这孩子,发什么神经?把刀放下,别让人家看了笑话咱们家。”
笑话!刚才欺负我时,哪见你们怕过丢人?
我爸扛起扁担又跨前几步,神色阴鸷,似乎想趁我不备偷袭。
刀尖死死指向他:“别靠近!对,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两个大男人,但实在走投无路,我宁愿割断自己的脖子看看,这五千块彩礼还能不能留住。”
我爸脚步一顿。
我心里清楚,这五千彩礼恐怕根本没法全拿回。
“给我三千块,我立刻滚,自己去庞家。否则,我就死给你们瞧瞧。”手在颤抖,但眼神坚定,毫无一丝胆怯。
爸妈和付康平对视。
最后,付康平冷冷抛下一句:“两千块,行就拿去。”
不成的话,我倒想看看,是爸的扁担更长,还是你的刀刃更快。
姐姐,你都向我们要钱了,你到底想不想活下去?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,手中的刀紧握得更紧,声音冰冷而坚决:“我当然不想死,可是你们得先让我活着。上回你们把我嫁到周家,让我守着个半死不活的人,现在他刚刚去世不到一个月,你们又想把我卖出去。
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尽头?我也想明白了,若不这样,死了也算解脱。”
最后,我冷声说道:“二千五,别跟我讲价,立刻给我。”
他们三个人又偷偷对视了一会儿,终于,我爸点了点头:“把刀放下,钱给你。”
我摇了摇头:“不,现在就把钱拿过来。”
双方僵持着,院门口陆陆续续有人探头张望。
付康平走过来,假笑着一把把门关上。
事态难以控制,他转身对我妈说:“妈,给她吧,就为了这点钱,他要死要活的。”
我冷笑一声:“你有种就别让她拿这钱去买新衣服学啥东西。”
付康平脸色骤变,没再说话。
我妈听他的,轻手轻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,来回数了好几遍,然后递向我:“给你。”
我毫不动容:“把钱卷好,扔过来。”
她怒视了我一眼,却还是照办了。
我弯腰摸着钱,把它放进口袋,心里这才稍稍踏实。
手里的刀在身前晃动着:“谁都别想上前,我这就收拾东西,自己去庞家。”
进了房间,我把门锁紧,背靠门板,一头坐倒在地。全身冷汗如雨淋般滑落。
我清楚,只要忍一忍,去了庞家,生活总会有转机。
可是,这是吸血的鬼怪,真的会让我好过吗?
苦笑在唇边蔓延,怕不过是腿上那只蚂蟥,吸着血不撒口。
稍作休息,我站起身,把仅有的几件东西草草收拾,拎着刀,再次推开门。
门外,我爸我妈和付康平都抬头望着我。
我的视线落在庞建业身上,顿了顿,脑子一片空白。
下一秒,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菜刀,又瞥向庞建业。
我妈率先反应过来,尴尬地笑了笑,解释道:“她晚上一个人睡觉怕,所以习惯在房间里放把菜刀……”
这在村子里倒挺常见的,枕头下放刀剪的事儿一家接一家。倒下去,也能说得通。
庞建业轻声应了一声,大步朝我走来:“我明天有事不在家,想提前来接你。”
我慌乱中扔掉手里的菜刀,迎着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,习惯性又蹲下去捡起菜刀,声音有些干涩:“没拿稳。”
“嗯。”男人蹲下,抢先一步把菜刀捡了起来。
我的手触到了他手背的温度,一股灼热感蔓延开来,心里微微一紧。
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牵住我的,站起身,彬彬有礼地把菜刀递还给我妈:“妈,菜刀给您。嘉嘉我带走了。”
我妈原本盛气凌人的气势忽然消散殆尽。
我爸和付康平也都在庞建业的压迫感下默不作声。
庞建业接过我的包裹,回头瞥了我一眼:“走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
心脏像被针刺般,一丝酥麻夹杂着轻微的疼痛。
“好。”
我跟着他大步离去,头也没回。
无论未来如何,总要抱有希望。
庞家的老房子是青砖瓦房,显然是许多年前建成的,略显陈旧,毫不华丽。
“家里没收拾,就将就着住。你觉得怎样布置就怎样弄,我在家也不常待。”
我倒不介意,绕着院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。
其实这屋子比付家的好太多,而且就咱们俩一起住。
心情也因此舒坦了许多。
晚饭是庞建业做的。
红烧肉像是被水煮过,土豆随意地切成块,煮熟后简单装盘。
我其实不挑食,也不在乎肉的质量。
但这饭菜还是让我胃口全无。
匆匆扒了几口饭。
等他吃完,我抢着去洗碗。
干完活儿,我规规矩矩坐回他对面,递上手里的钱:“这是给你的,剩下的钱我会还你的。”
那是彩礼钱的一半。
庞建业扫了我一眼,眼神中带着不解:“这是彩礼钱?”
我低头不好意思地轻轻点了点头。
他微眯着眼睛,上下打量了我良久,终于开口:“你是觉得我在玩过家家?”
我愣了一下,连忙摇头,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:“我只是觉得我家里人要这么多彩礼,未免太不合理了。”
庞建业嘴角勾起一抹笑:“我觉得值得,所以才给。”
我再次愣住了。
他的意思难道是……
还未等我多想,庞建业认真地说:“我跟你说过,我要的是一个能帮我打理好家的妻子,让我安心工作的女人。你觉得自己做不到,那就把钱全还给我。付嘉嘉,我可不是慈善家,没空随便做善事。”
我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。
立刻换上浅浅的笑容:“庞……建业哥,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会待我好,一起平平淡淡生活?”
庞建业像看傻子似的瞥了我一眼。
我笑着站起身:“我去烧水洗个澡。”
“嗯。”
天气闷热得让人受不了。
洗澡出来,我一身汗湿透。
回头想让庞建业一块去洗,却发现他已经提着两桶水走到院子里,哗啦啦地往身上浇个透湿,仿佛浇灭了整个烦躁。
我嘴角微微抽动。
虽说是头一天进门,也不好挑别人生活习惯的毛病。
院子被庞建业霸占着,我只能躲回屋内,汗水还在身上打转。
偏偏蚊子一拨又一拨地扑过来,我烦得几乎要咬人了。
这时庞建业走了进来。
他扫了我一眼,边擦头发边问:“怎么还不睡?”
我摇着手中的蒲扇:“太热了,睡不着。”
“哦,忘了告诉你了。跟我来。”
我一脸疑惑,跟着他走。
庞建业带我进了屋。
我环视一圈,这应当是新房。
收拾得干净整洁,被褥也像是新换过的。
墙上贴着喜庆的大红喜字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他按了个开关。
一阵清凉徐风迎面吹来,
我惊讶地抬头,看着那东西,嘴巴大张:“风……风扇?”
庞建业没什么表情:“前阵子到县城买的,不常用。以后热了自己开,知道怎么开吗?”
我老实摇头。
这种东西,在乡下可算奢侈品。
农家夏天,大多靠着蒲扇,也没啥更好办法。
风扇虽听说过,却绝无享受过的机会。
以前在周家那会儿,虽说也有电风扇,但那死脾气男人身体虚弱,根本用不了这宝贝,我只能跟着望眼欲穿。
没想到我付嘉嘉居然也能有今天,竟然能亲身享用这么稀罕的东西。
庞建业朝我招招手:“过来,我教你开电风扇。”
我凑上前,他细致地教我操作电风扇,同时还打开了电视机。
居然还是彩色的。
心中不由自主地对庞建业刮目相看。
这真是传说中只会养猪的穷小子吗?
就这条件,已经远远甩开了村里那些人。
看了一会电视,庞建业又开始教我怎么看电视。
我心无旁骛,乖乖凑过去。
下一秒。
他猛地一把搂住我的腰,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,粗糙的大手也探了上来……
啧,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男人。
还会设圈套呢。
我假装挣了挣手,根本没挣脱,反倒激起他更卖力的动作。
我也顺势倒进了他的怀抱。
月光如水般倾泻。
空气仿佛更加闷热。
满身汗水。
连电风扇都派不上用场。
次日清晨。
我睁开眼睛,努力想起身。
毕竟是新婚,不能太放肆。
却眼神一转,正对上庞建业那双深邃的黑眸。
我吓了一跳。
“怎……怎么了?”
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,看了好一会,让我心里滚烫发毛,才缓缓问:“你和……周家那个短命鬼,还没圆房?”
我还以为发生啥事。
冷哼一声:“你不是早知道了吗?还问什么?”
庞建业忽然嘿嘿一笑,扑过来将我紧紧抱入怀中:“媳妇儿,接着睡会儿。”
真是虚情假意!
嘴上说不在乎,心里却急得像炸了锅。
还有,他那天的演技真像极了。
害我还以为他是真的不动女人。
结果,这条大尾巴狼,昨晚尾巴早露出了。
累得我辗转反侧才睡着,这会儿又来缠上了。
我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床。
可惜力气不够。
最后忍无可忍,朝他敏感地带狠狠踹去,被他一把抓住脚踝:“你这是谋杀亲夫吗?”
我扬了扬眉:“我本来就是寡妇,倒也不介意再当一次。”
庞建业脸色沉了,拖着我又是一阵狠劲。
下床时,天色都快黑了。
我怒瞪着他:“你不是说你忙着干活吗?”
男人无赖地说:“我干了一整天的活啊。”我几乎不想再跟他争辩,只淡淡地说:“我饿了。”
“那我去做饭。”他轻声回应。
“不用,你做的饭难以下咽。”我立刻拒绝。
庞建业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:“你等着。”
老实说,那一瞬我心里有点害怕。
思来想去,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娇气了?
可我是真的累,连走路都站不稳。
半个小时后,他又回来了。
手里端着饭菜。
我惊得嘴巴大张:“这是哪儿来的?”
“隔壁婶子做的,她厨艺不错。先凑合着吃,要是不习惯,明天我带你去县城吃馆子。”
一盘炒肉,一盘青菜,分量都很丰盛。
还有一大碗饭。
我盯着那碗饭犯愁。
“怎么了?快吃啊。”
“我怕吃不完,能不能少盛点?”
庞建业皱了皱眉,低声嘟囔:“真是麻烦。”
手却探过来,把我碗里一半的饭往他碗里扒了去:“这样够吗?”
我笑着点头:“够了,够了。”
隔壁婶子的手艺真不错,我吃得心满意足。
饭后,困意又涌上心头。
庞建业帮我掖好被角:“再睡会儿,我得忙了,今晚应该不回来。”
我连“嗯”都没有力气应一声。
很快便沉沉睡去。
结婚刚满五天。
第一天被庞建业折腾得起不了床。
随后的四天,家里根本看不到他人影。
第六天,我去了河边洗衣服。
李娟娟那个一直跟我不对付的女孩,看着我乐得前俯后仰:“付嘉嘉,怎么样?嫁给养猪的感觉不错吧?听说有肉吃了。你能忍受那猪圈的味道吗?听说你男人结婚第二天就没回家,一连四天杳无音讯?”
我怀疑她是不是找人专门盯着庞家,不然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
我没打算理她。
结果,她还得寸进尺地拦住我:“付嘉嘉,你没听见我说话吗?”
我眼眉一挑,翻了个大大的白眼:“走开。我嫁养猪的又怎样?我挺好的,还顿顿有肉吃呢。你家有吗?”
如今肉虽然不算稀罕,可能天天吃肉,也不是谁家都有的。
李娟娟鄙夷地盯着我:“付嘉嘉,你真是没底线了。为了几块猪肉,把自己给卖了。哦,对了,不是你卖,是你妈卖。听说彩礼钱全给你弟弟上学了,你一点都不生气?”
其实我一点也不生气,反而有些开心。我脸色一变,立刻演绎出一副知心好友的模样:“娟娟,你简直是我的灵魂伴侣,真懂我心。我爸妈竟然把彩礼全拿去给我弟上学了,扬言我是二婚,根本不给我办婚礼。呜呜……”
这假哭功夫,我越练越纯熟。
大概是脸色变换太快,李娟娟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,也没再跟我顶嘴,反倒愤愤地骂了句:“你这懦夫,自己都不争气,现在哭又有什么用!”
说完,头也不回地跑开了。
我松了口气。
这就对了。
从此以后,无论我爸妈怎么编故事,天花乱坠地辩解,再怎么解释,那些人只会信:他们为了我弟的学业,又把我卖了。
其实,也确实是事实。
那天我跟李娟娟吵架的消息,像生了翅膀,转眼间传遍了整个村子。
有幸灾乐祸的,也有同情我命运的。
不出所料,村里不少人在我面前酸我:
“付嘉嘉嫁给养猪的,恐怕以后天天都得扫猪圈,身上还得有股猪粪味吧?”
“真让人害怕。付嘉嘉漂亮归漂亮,但这么糟蹋人,心疼。”
“得了吧,那就是她的命,不过看来她命还挺硬的,先克死前夫,这个庞建业还能受得住吗……嘿嘿……”
我对那些酸言酸语采取无视态度,一一当做“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”。
结果第二天,庞建业突然回来了。
他一回来,就杳无声息地把我揽进怀里。
我吓了一跳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拼命推开他。
庞建业闷声道:“我洗过了,身上没猪屎味。”
我下意识地朝他身上闻了闻,果然没有臭味,只有淡淡的香皂清香。
回过神,我一脸阴沉:“谁让你让我闻你身上味道了?”
庞建业冷笑:“没,是我自己闻的。”
平时他少有笑容,这一笑倒是让我吓得不敢轻举妄动。
他抱了我半晌,才松开,问道:“这段时间你过得不好吗?抱歉,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家里。”
我拼命摇头:“没事,我挺好的。”
说实话,我确实挺好。
庞家什么都有,米面蔬菜肉类样样齐全,还有个小冰箱。
我自己兜里也揣着几个钱。
每天吃得香甜,喝得舒心,嘴馋了还能买点零食解馋。
关键是没人烦我,一个人在家,家务简单,也不用养鸡养鸭养狗。真是洒脱得让人羡慕。
要不是村里的人天天提醒,我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男人的存在。
庞建业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,递到我手里:“这些带着,想买啥就买,别委屈了自己。”
我眼睛一亮,接过钱,小心翼翼地理顺塞进口袋,随后搂着他的脸,毫不吝啬地“吧唧”狠狠亲了一口。
“建业哥,你真是太好了。”
庞建业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。
我装作没看见。
“我想着,下个月我忙得没那么凶了,我们补办个婚礼吧。”
我本想说,真的没必要,又不是第一次结婚。
话到嘴边,却咽了下去。
看样子,这可能是庞建业第一次娶妻吧?
我像只小鸟依偎进他的怀里: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他的嘴角勾起更深的笑意:“嗯,这几天我出去一趟,所以才没回来。”
我这才想起,来他家那天他说要出门,所以提前来接我。
我点了点头:“那一定挺辛苦的,你快歇会儿,我去做饭。”
话音刚落起身走向厨房,庞建业却一把拉住我:“村里那些流言,你别听,也别信。”
我偏头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。
笑了笑:“嗯,好。你也听到了?”
“回来路上有人闲聊提起,我本打算去厂子里,后来放心不下你,就先回来看看。”
我赶紧保证:“我没事,真的没事。那些话,村里人就是爱乱说,我才不理他们,过段时间自然就平息了。”
当初嫁进周家的情形不也是如此吗?
我一向不放在心上。
庞建业紧紧握住我的手,没有再多言。
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。
他忽然低头,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。
男人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,我瞬间感到头皮发麻,浑身酥软无力。
他在我耳边轻笑:“想我了,是不是?”
我犹豫了一瞬,柔声回应:“嗯。”
其实没多想。
不过这坏男人就是要哄着。
既然有人愿意为你做牛做马,我当然心甘情愿。
随即迎来他更为炽烈的吻。
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,我正与一条突然闯进屋子的蛇紧张对峙。
这时,踏着月光进来的庞建业恰巧撞了个正着。
他脸色骤然阴沉,精准地找到蛇的致命点,一击毙命,然后随手将蛇扔出了门外。
那一夜,他紧紧抱着我,一句话也没说。
直到我困得几乎要睡着时,
庞建业突然开口:“咱们重新盖房子吧。”
我瞬间精神一振,惊讶地问:“盖啥房子?咱这青砖大瓦房不挺好的吗?”
他沉声说道:“建个小楼房。手上那些钱,原本是打算以后去城里买房子的,可现在这情况,我放心不上。”
我猛地坐了起来。
小楼房得万元户才能盖得起。周家当年盖了个小楼房,还因此欠了债。
我瞪着他:“房子好好着呢,干嘛盖新房?欠债我不干,心里不踏实。”
庞建业轻轻一笑。
他起身,在柜子里翻找了好一会儿,随后把一叠存折塞到我手中:“以后存款交给你保管。你瞧瞧我们的存款,盖房子根本不用欠债。”
我狐疑地盯着他一眼,心想他这是吹牛吧。
打开存折,望着账户上的一串数字,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揉揉眼,重新数了好几遍,依旧无误。
“这……”我惊讶得说不出话。
“没错,这就是咱的家底。放心,我养得起你,绝不会让你受苦。
先把小楼房盖起来,头一两年不用急着去城里买房。
等孩子上学时,估计咱也能攒够城里房子的钱了。”我张嘴问了句:“这些钱,是让我来保管的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不怕我拿着钱跑了吗?”
庞建业瞪了我一眼,凶神恶煞地说:“你敢试试!”
我立刻怂了:“我才不敢呢。”
忽然觉得,自己为了两千多块,居然跟付家人闹得鸡飞狗跳,真是太不值当了。
我抱着庞建业,“吧嗒”一声亲了他一下:“那我们干脆建房子吧。”
没钱的时候,只能忍着。
有了钱不花,那存着又有什么用?不花就没有动力去赚钱了。
建房子的事,我几乎没操什么心。
庞建业自己没空,就跑村里叫了几个熟悉的长辈来帮忙,干活的也都是熟悉的人。
工钱按天算,也不管吃住。
娘家那边倒是有点麻烦。
我爸听到风声,连夜赶回家,硬要说帮我监管这些事儿,我坚决拒绝。
没想到他又跑去找庞建业。
庞建业愣了一下,我当即冲过去警告:“你要是敢让他管这些事,我们俩就没完!”
庞建业没吭声。
我爸大骂我:“我好心帮忙,你这么回报我?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。说实话,你这个女儿冷血又无情……”
我冷笑回击:“你要再说,我离婚以后就去付家养老,让你儿子来养我,谁让他拿了我的彩礼钱去读书?”
我爸哑口无言,灰溜溜地走了。
结果没几天,他又来了,说不管这些事了,想来帮工,按天领工钱。我借口这事儿不关我的事,全权交给别人打理,再次坚决拒绝。
自然,他又是一通破口大骂。
我根本无所谓,那点儿情绪早早耗尽了。
过年那天,房子终于落成。
我和庞建业搬进了新居。
就在那天,我忽然感到阵阵恶心,什么都吃不下。
庞建业见状,心急如焚,立刻带我赶往卫生院。
检查一出,怀孕的消息震惊了我们。
他欢喜得像个傻孩子,竟一路背着我回家。
我调侃道:“以后我是不是哪儿也不能去了?这么短的路也得背我?”
他认真回答:“医生说不宜劳累,我本想叫辆车,可路太颠,还怕颠坏了你。”
停顿了片刻,他又自言自语:“看来得买车了,等儿子出生了,一大一小我可背不了。”
我白他一眼:“说不定是女儿呢。”
“女儿也一样,我一样喜欢。”他郑重地说。
我轻抚肚子,心中暖暖的。
十月怀胎后,我生了个儿子。
庞建业花重金请了他族中的婶子来照顾我。
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。
他说:“得给儿子攒点嫁妆,后来还得再添个女儿。”
我气得瞪他:“不生了,疼得我都快死了,你倒好,还盘算让我生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搂紧我:“好,不生也成。那咱们得攒点养老钱,不然将来儿子一个人可忙不过来。”
我哭笑不得,只能无奈摇头。三年过去了。
付康平大学毕业,传闻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。
工作后,他来敲过我的门一次。
“姐,那时候真的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牺牲。过去的事情,是我和爸妈错了,或者说,是我太愚昧。这些年,我学到了很多,也明白了许多道理。你能原谅我吗?”
他的语气极尽温柔。
难道这几年上学时,就不该明白这些道理?
非得等到一找工作、打算娶妻了,才想起我这个姐姐?
我根本不给回应,只是冷淡地把他送了出去。
付康平失望地离开了。
半年后,母亲突然登门来借钱。
她说付康平要结婚了,对方是一位高官的千金,算是飞上枝头。
这次,是来向我们借五万块。
我笑了:“五块钱都没有。我当初就说过,那个钱你们拿去之后,我们之间就算断了。如今我已经是庞家的人,劳驾请回吧。”
爸妈当场撒泼打滚,眼见我不为所动,我只好放狗把他们赶走。
他们走之前,还在门口骂个不停。
什么我心肠狠毒,庞家迟早会休了我。
什么庞建业越发有钱,我娘家这边的弟弟不帮衬,今后靠他养别的女人吧。
什么我没良心,天理不容,必遭报应。
我充耳不闻。
儿子跑过来,满脸好奇地问:“妈妈,外婆的话是什么意思?”
我摸了摸他的头,说:“外婆不喜欢妈妈,妈妈现在没人疼了。”
儿子紧紧抱着我的脖子:“我要妈妈,我最爱妈妈。”
我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。内心终于归于宁静。
晚上,庞建业回家时,儿子迫不及待地像只小鹦鹉一样,把白天的事情叽叽喳喳地复述了一遍。
说到底,还不忘添油加醋地补充:“妈妈哭了,眼睛红红的,一定特别难过。爸爸,我安慰了妈妈,告诉她我最爱她。”
那得意洋洋的样子,仿佛自己立了大功。
我愣住了,这孩子真会算计人。
“所以,爸爸,我这么懂事,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个玩具?上次去县城,我看上了……”
我无言以对。
作为母亲,我那一颗脆弱的心碎成了满地的碎片。
庞建业脸色阴沉,眼神淡淡地扫了我一眼。
儿子见状也不再吵闹了。
晚饭后,庞建业握紧我的手,轻声说道:“孩子快要上学了,过完年我们搬去县城,好不好?”
我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“嘉嘉,你放心,这辈子我只对你好。”
“嗯。”
过了年,我们一家人果然搬进了县城。
付康平结婚那阵,我没有回去,只是象征性地托人送了礼金。
此后,我和娘家彻底断了联系。
后来听说付康平升了官。
再后来,传言我父母想要去城里和儿子一起住。
他们确实去了,但没住满两个月,就灰溜溜地回了老家。
从此不再提起和儿子共度晚年的话题。
他们日复一日地盼望着儿子和孙子回家。
可这些事,早已无法触动我的心弦。
我有自己的家,有疼爱我的家人。
这就是我全部的安稳与满足。